狼,对于现在的人来说,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动物,距离人们的生活相当遥远。
大多数人除了在动物园,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狼。而在我小的时候,狼还经常闯入人们的生活。在我的记忆中,就有三次和狼近距离相遇的经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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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家乡在泾阳县北部的嵯峨山下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,这里经常有狼出没,好多人都见过狼。我第一次见到狼时,大概只有八九岁,是在拾麦时遇到的。当时生产队的麦子收割以后,是不允许人们随便进地捡拾麦穗的。只有当某一片的麦子收拉完毕后,生产队才会规定时间统一放社员进地捡拾。我们村东有一条四五华里长,由山洪冲积形成的石道。这一年,石道两边的麦子收拉完毕后,生产队宣布第二天早上统一进地拾麦。那时由于分的口粮不够吃,人们都把捡拾麦子抓的很紧。
头天晚上,母亲就把拾麦要用的竹笼、绳子等准备好,又催促我们弟兄早早睡觉。第二天天还没亮,母亲就把我们喊起来。等赶到石道时,地里己有不少人。天黑看不见,人们就摸着拾,一会儿我的手就被麦茬戳破了。抓点面面土抹上,口里念叨着:“面面土,贴膏药,舅舅来了就好了”又继续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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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渐渐亮了,拾麦的人更多了,石道两边的地里都布满了人。大家顾不上说话,只顾弯腰捡拾。忽然从南边传来一阵呼喊声:“狼上来了,狼上来了。”人们抬头向南望去,天色微明中,只见一只像狗一样的东西顺着石道向上狂奔。“狼!”母亲下意识地把我拉在身后。
而我却一点都不害怕,反而还有点兴奋,想看看狼长什么样,便挣脱母亲的手跑到石道边去看。这时狼己跑到我们前边的石道上,石道两边都站满了人。人们不停地呐喊:“狼上来了,狼上来了。”还有人向狼扔石头。我这时也看清了,狼就像一只麻黄色的大狗。只见它吐着血红的舌头,完全不理会石道两边呐喊的人群,只顾向上狂奔。几只狗不敢近,又不肯远的追着“汪汪”直叫。随着人们的呐喊声,狼一会儿就跑的看不见了。
听大人们说,由于远离村庄又很偏僻,石道也是狼路。每天晚上狼下山后顺着石道到各处觅食,又赶在天亮前顺着石道回山。这只狼可能跑的有点远,虽然没赶在天亮前回山,但却受到了夹道欢送的礼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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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次遇见狼时我大约十一二岁。
那时父亲给生产队放羊。每到星期天,我便替父亲把羊赶到山上去放,好让父亲干点自留地和家里的活。这个星期天,我和几个同样替大人放羊的小伙伴把羊赶到黄岭沟一带去放。羊在坡上吃草,我们几个便围在一起打扑克。忽然,沟对面有人朝我们大喊:“狼过来了,小心。”我们连忙站起来查看。果然,从东边山梁上转过来一只狼,正朝我们这边跑来。我们连忙把羊赶在一块,并手拿长鞭护在周围。狼本来想偷袭羊群,见我们人多并且已有准备,就从我们不远处向大洼沟跑去,很快就翻过山梁看不见了。
前两次遇见狼时由于人多,我并没有感到害怕,反而感到新鲜和好奇。我终于看清了狼的真面目,也有了在同学们面前吹嘘炫耀的资本。可第三次遇见狼,则把我吓个半死,并差点葬身狼口。
那是在农历二月上旬前后,小麦正在返青。经过一个冬天的啃食,羊在浅山已无法吃饱,放羊人便把羊赶到草相对好些的深山里去放。由于路远,早上进沟,傍晚才能回来。父亲在放羊时还会打一捆柴,回来时背上。春天又是产羔季,有时母羊会把羊羔产在山上,放羊人就得抱回来。特别是,羊啃了一冬的干草,出了沟便会扑到正在返青的麦田里啃食麦苗,赶都赶不出来。因此每天下午放学后,我和弟弟就赶到沟口,帮着父亲把羊赶回来。
这天傍晚,我和弟弟又来到沟口。眼看别人的羊都出了沟,天都快黑了,可还不见父亲出来,我和弟弟便朝沟里走去。走到大洼沟口时,碰到了邻队一位大叔。他告诉我们,今天他和我父亲在一块放羊,他回来时我父亲还没走,估计在后边不远。我们便继续向里走去,转过一个弯就到了四堵梁。上四堵梁有一个长坡,我和弟弟低着头向上爬去。走了一会停下歇息,抬头一看,呀,离我们不远的坡顶蹲着一只狼,正狼视眈眈地盯着我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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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俩吓得魂飞魄散,转身就跑。没命地跑下坡,跑过大洼沟口,追上了邻队那位大叔。我吓得语无伦次,话都说不利索:“狼,狼,四堵梁,狼……”大叔说:“天擦黑狼就出窝了,你两个娃可不敢再朝里走了。”可父亲还没出来,我急得都要哭了。大叔安慰我们:“你大(父亲)是大人,不会有事的。你俩跟我先出沟。”无奈,我只好一步一回头地跟随大叔往外走。等出了沟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
回头望着黑糊糊的沟道,我感到非常恐惧,总觉得狼就在不远处藏着,随时都会扑过来。周围空无一人,我们只好跟着大叔往回走,准备回去搬救兵。走出不远,迎面过来一人,是姐姐。原来姐姐看天都黑了我们还没回来,就扛着一把锄头来接应。一见姐姐,我哇地一声哭起来:“狼,沟里有狼。”姐姐忙问:“见大来没有?”我说:“还没见。”“快走。”姐姐拉着我和弟弟转身又朝沟口走去。
走到沟口,只见朦胧夜色中,一群羊散在麦田里,父亲拿着长鞭正奋力往外赶。我们连忙帮着把羊赶到路上。姐姐埋怨父亲咋回来恁晚,父亲说他想让羊多吃会草,没料到天黑的这么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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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父亲不但背着一捆柴,怀里还抱着一只在山上出生的羊羔。走到四堵梁时,天就黑了,正碰上那只狼。父亲用长鞭护卫着羊群,加之沟道也窄,狼无法攻击羊群,就一直跟在父亲后边。父亲返身用长鞭抽打,狼就停下,转身一走,狼又跟上来。父亲担心的是,等出了沟,羊群跑到麦田里一散开,狼就有了攻击的机会。可尽管他用长鞭反复抽打,狼还是像尾巴一样甩不掉。一出沟,羊群一下子就扑到麦田里。父亲一看不好,立刻甩掉背上的柴捆,放下怀中的羊羔,用长鞭把羊群往一块赶。狼趁机叼起那只羊羔朝沟里跑去,等父亲发现已追不上了。
我心有余悸地向父亲诉说碰到狼的经过,父亲说,狼碰到人它也害怕,轻易不会攻击人。我恍然大悟,怪不得狼没追我们,原来它也害怕呀。不然的话,我们就是再长两条腿,也难逃狼口。
在以后的日子里,虽然偶尔也能听到有关狼的消息,可我再也没见过狼。到了七十年代,县上每年春秋两季都要组织群众进山,开展声势浩大的植树造林运动,还在山上开办了林场。结果树没成活多少,林场也散了伙,可人们的频繁活动,让狼和其他动物的生存空间大大缩小。从那以后,就很少听到有关狼的消息。到了九十年代,山上的石头成了香饽饽,沟道里开满了采石场。每天干活的,卖吃食的,熙熙攘攘,像集市一样热闹。开山炸石的炮声,各种机械的轰鸣,拉运石料车辆的喧嚣,来来往往的人群,让狼在我们这一带彻底绝迹了。
作者| 冯丙玉| 陕西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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