恍恍惚惚、断断续续、惊惊诧诧又一年,周围世界经历了太多变迁,我接触的众多打工人员,可谓变了又变,换了又换,或隐或现,情形多端,日子多半不太灿烂,长话短谈,春节期间,我不妨在此简叙一些留下印象的打工人员。
同出租楼三层的一位外来打工妹子,陕南某县农村人,自2022年初因疫情封闭而结识,也算是老朋友了,当时她是某大学附属医院的护工,想的是疫情没上班能否获得工资,1月疫情结束后,她没回老家,就地过春节,初一下午,她喊我出去溜转,闲逛了两个多小时,她买了一杯4元的饮料、6元的梳子、10元的眉笔,念叨没喝过红酒,笑眯眯问我啥滋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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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年后,我不时遇见她,她换了多次活计,每次城区因疫情管制出行,她的工作就下线,疫情期间,她爱闷居屋子耍手机,疫情解封后,她又找出外零工干,据她说,跑得最远的地点,离住所23站路,公交转地铁,工资有按天算的,有按周算的,有支付一部分、拖欠一部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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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子埋怨活累挣钱少,属于廉价劳动力,有的雇工老板还爱打听她住在哪里,结婚没有,她有点气愤,干活就干活,问那么多干吗。
12月中旬,女孩中招,咳嗽了两个多星期,多次发微信问我,咋咳这么久。痊愈后,女孩感到累,近期又找了份超市工作,得连续十几天,每天9点到夜晚9点,直到大年除夕,女孩埋怨,反正这一年也没挣到钱,正好不回老家,也免得父母逼亲,女孩总说自己恐婚。
哦,2023年1月的几个夜晚,我帮女孩取快递,一次快递就有好几件货物,我才得知她的名字,她的快递来自多地,在我眼里,其实都属于可有可无的玩艺。她几回拿出一小卷卫生纸,笑咪咪地感谢我为她取快递,被我婉拒笑辞。近日她发微信给我,很想初一吃一次饭店,房租一交,哎。
16日她又告诉我,被超市辞了,老板嫌她销售的水饺量少,工资年后支付,我问她,年后是指正月十五之前吗?她回答,不知道,可能得2月份。我建议她春节前再寻点活干,做两天,呆闷小屋子很难受哩。
四层住着一对老两口,两人是市郊的老农,养了两儿一女,平时省吃俭用,一天开两顿伙食,老太婆有时拿个水果上走廊慢慢吃,好像很好吃的架势。夏天屋子无空调(不知是否有电扇),冬天屋内只用一床电热毯取暖,为了省电灯费,两人很早就上床睡。
2022年两人拿出十几万元,帮小儿子在12月份结了婚,两人就去吃了一顿喜宴。这一年光景,仅见大儿子、儿媳、孙子三人,在2022年的初二下午来出租屋一起吃了顿饭。
老头还在勤勤恳恳当保洁工,一天都晚难得露面,老太婆似乎已有段时间没找到事干,有时沿楼道说粗话、骂人,没人搭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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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楼的一位小伙子,大学毕业了几年,前两年准备了好几个月的中级会计职称考试,听了我的劝解话后,他放弃了该考试。2022年他受聘西安一家酒店干了一段时间,他自称的职业是传菜,下午三点,他锁门外出,必定回头瞅瞅屋门,比划几下,再下楼,干到深夜两三点。
2022年的几轮严重疫情袭击西安市时,他都被迫呆闷屋子,长时间睡觉,上午10点后才起床,慢腾腾做早饭,他时不时给他大(父亲)打个电话,问他父亲的打工状况,解释自己情况还好。
前不久他突然从楼里消失,估计是搬走或回家,他留给人的印象是爱睡觉,爱留在小屋里刷手机。屋内一张木板床,两三床被子,屋外地面搁放两三双鞋子、一个洗衣盆。一个盆子、一把刀、一口电热锅即是他的主要炊事家具,面条是他的主食,呼哧呼哧吃得响,恰似无比香甜的美食。
五楼的另一位小伙子,外省人,专升本毕业,以前曾入比亚迪干过几个月,后来就职一家小额信贷公司,2022年前两次封控期间,他每天上午、下午给全国各地的借款人打电话催款,操一口普通话,自报公司是北京一兴(音)公司,委婉询问欠款人何时还款,帮助订还款计划,有时借款人回话强硬,他也夹杂威胁的话语。
以往,他的嘴里爱念叨“上班”、“同事”,却从未见他给父母电话联系,似乎几年没回老家,也没有女朋友,屋子无女性气息,仅见一位女同事因单位事情,来过他屋子。
这个冬季,他反常地长时期呆居屋子,屋外的一台旧空调老是嗡嗡叫,偶尔他夜晚出去,不知干啥事,情绪不太高。
■ 《喜剧之王》剧照
我还知悉几位打工人的大概情形。
某君今年27岁,我认识他5年了,他先进中专,后上高职,摆了几年摊,最近两三年一直专职干临勤,每天上手机入群寻活计,他常干保安,站岗、执勤、守工地、维持秩序,最喜欢的是为大宾馆值班,他去年坐飞机赶赴西藏林芝执勤二十几天,声称长了见识。
不过,经济不够景气,干这活儿的人越来越多,竞争越发激烈,他稍不留意,就跑空路,有时他得提前半小时到现场,才排得上号,人天天追撵公交、地铁,工钱却逐渐走低,偶尔还能碰遇多干半天不算钱、拖欠几天工钱等等烦事。近期全面解封,执勤保安大幅减少,他的活计更少了,只得跑外地市寻活干,他爱说的口头语是“太难了”,羡慕大包工头有气派,但别人指派他当个小组长,他连连摇头称自己不行。
某君大致40几岁,外省人,国字脸,身体魁梧,可能没结婚,我不时撞遇他。
高中毕业后,他出外打工多年,获得自考专科文凭,几经打拼,他成为一家石油勘察单位的办公室主任,并兼出纳、驾驶员,常背电脑包,咋看有点在读研究生的文雅气质。
前不久我碰遇了他,问询他的近况,他模糊回应,我与他顺路闲聊,一起进某某超市购买了便宜的速冻水饺,他拎着一袋饺子,感言有家企业老板委托他推销速冻饺子、速冻丸子,去超市商场餐馆摊点食堂推销,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布局,很容易被老板代替,到时没法找谁算账。
元旦他给我发了祝福微信,我问他现今正忙啥,他说有事,以后见面再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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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三位不知名的熟脸打工人,也值得一提。
一位是九十年代的老中专生,就职于某装修公司,公司2022年从二十几人变成了七八人,2022年前十个月,公司只发了四个月工资,他老婆也比他挣得多,他考了一个二级建造师、两个一级建造师,效用不太明显。
2022年,他还跑红专南路早市,帮渭南老家的父母卖过梨子,我几次见他时,他都热情地拿起一两个梨子请我吃,我笑着摆手,回复近日买了梨。近期我联系他,他没回应。
一位农民工,大概是四十来岁,他戴着口罩,没法准确判断年龄,2022年11月疫情封控期的几天中午时段,我都见他坐在城中村的路边店,懒洋洋晒太阳,他盯住我,问我是干啥的,我反问他是干啥的。
他说自家是木工,初中毕业,工地干了十几年活,参与了西安的多项建筑工程,能识图,结构图、施工图、电路图、暖通图、给排水图啥的,他都能看懂,可是来了疫情,人出不去,建筑活计变少了, 他有点发愁。
2023年1月初的一天早晨,我出门沿巷子走时,背后有人叫了一声“喂”,我愣怔,原来是他,只见他戴着口罩与几人一起匆匆外赶,向我点了点头。
一位是78级高中毕业生,老婆居农村,有一儿一闺女,前些年我认识了他,那时他摆书摊、卖杂货,他屡次喊我随便拿书看。
近几年,他靠打工生活,最多的时候,一人干了三份活计,辛亏夜班只是为一个单位值班,可以睡觉休息,这样他一个月能挣5000多元。疫情爆发后,就少见他的影子。
近日我在城南农贸市场遇见他,没认出来,他主动向我打招呼,解释说他搬家了,他的穿着挺洋气,颇有成功人士的架势,我问他忙啥了,他含糊回语,叫我有空去玩,我俩却没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和准确住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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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谈谈几个貌似打工人,或许也有趣。
某君,外地农村户籍,独生子,大专毕业好几年,找不到固定单位,平常爱捣腾电脑手机,隔三差五找杂活、零活干,勉强能对付房租和饮食,近日他迎春节稿突击,一周内,他帮快递店干了三天,上大唐芙蓉园做了两天体力活,累得他够呛,他一点不着急自己的未来,只是爱说闲话,听他摆叙,他妈妈和舅舅特别喜欢他,他小时候,舅舅一次就给他两张百元大钞,他结婚,舅舅要给1万元的彩礼。
某君,中专毕业后,经过八年抗战,完成自考征战,一门科目考了多次,实践课收了两百多元(专业老师没指点),又吭哧吭哧写完论文,终于拿到了同类专业的自考专科文凭,但他去年、今年分别到昆山、无锡打工,前些天我见到他,脸胖了一圈,说现在没啥事,春节过后,另做核计。
某君,大专毕业几年的他,曾赴石家庄打工,近年他长期浸泡图书馆、书城,免费参观西安的多处风景,偶尔打点零工,还曾给电大(开放大学)生、高职生替考,羡慕同楼某人粉丝多的抖音,自家学开了抖音帐号,忙活一场,就是郁闷而已。
某君,2022年没挣到什么钱,花钱也没计划,近期与我微信交流,兜了一个大圈子,诉苦自己太累了,身心都疲惫,或许出去走走转转,更好一些,先是说春节特别想奔南京,自家还没做过飞机,后来又改称上洛阳也不错,可惜都没票子,生活都成了困难,春节变难关,王小二过年,一年不如一年,同楼的打工人今年回家早,熟人都回去过年。我问他需要多少钱,他说200元,发了工资就还。我向他转了200元,回复没关系。
作者|河边草|陕西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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